一个猎人背着弓箭，追到一座农舍前面停下了脚步。他明明看见它朝农舍的方向跑去，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他已经跟踪它三天三夜了。

从它留在地上的脚印和排出的苍耳大的屎粒可以断定这很可能是一只鹿王。早上他终于按捺不住一箭射出，结果射中它一条后腿，箭就像长在它腿上的一支巨刺，不论它怎么弹跳，怎么蹬后腿，它就是紧紧缠着它，怎么甩也甩不掉。

猎人一直追，从清晨到黄昏，从山林到平原。他以为它受了伤跑不了多远，没想到生命力竟这么顽强。不愧是只鹿王。他叹息一声。想自己打猎一辈子能够遇上这么一次，也死不足惜。这是一个猎人的荣耀和骄傲。

可是怎么到了这家农舍前面就突然不见了呢？他捋了捋嘴边的胡子，或许今后他要豢养一只猎犬了。多年前他在追一只麂子的时候就有这个念头，那小家伙可古灵精怪得很，在树林里穿梭就像在平地上奔跑，明明见它就在眼前，一走近仿佛钻到地下去了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他又极度自恃，相信自己的眼力、腿力和嗅觉不需要一条猎犬来分担。他双眼冷峻似火，前前后后扫视着路面上的一切，那些野草沙石有没有变样，或有无跟周围异样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判断。

他发现了一两滴血迹，蹲下身用手指头一点，还有余温。他起身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农舍，只是一处小户人家的住所，里面的门敞开着，腐朽的柱子上别着一支香，香火早就熄灭，只剩留在锈迹斑斑的铁皮里的香脚。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和一个带身的女人在一条破桌子前剥豆。他停留在血迹上东张西望愣了好久，一时失了方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现在最紧要的不是他的猎物，而是如何在一户穷苦人家门口询问一头鹿的下落。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装作镇定地上前询问：“大娘，你有没有看见一头鹿从这边跑过？”老人家见有人来，念了句“阿弥陀佛”，说没有看见，便起身泡茶给他喝。

他瞟了一眼腹部微隆的女人，又见老人家满头银发一脸慈祥，没再多问鹿的下落，接过那只颤抖的粗碗，喝了口清茶，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回去。就算找到了鹿王又有什么用呢？半年前他的妻子因为难产而死，又有谁来分享他的骄傲呢？

三天后，老人家的儿媳妇临盆。农舍里传来嘶声裂肺的叫喊声。老婆子急得团团转，稳婆也一筹莫展。看来顺利产下一个生命有多不容易，更别说要哺育一个生命。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笃笃的急促的敲门声。老人家赶紧跑去开门。门开了，一道曙光照进阴暗的屋子。老人家抹抹眼睛仔细一看，门口立着一只雄壮美丽的鹿。它的眼里闪着熟悉的泪光，嘴里衔着一把仙草……